望月台的K先生 1-3
下课铃一打，尊田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连滚带爬一把抓住半个身体已然冲出门口的黑尾同学。
“……你你你等等！”他生怕一个怠慢，眼前匆忙冲出教室的黑尾铁朗同学就会“咻”地一下飞出宇宙一样，连忙说道，“你今晚又要住山上啊！”
黑尾揣着台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单反，风风火火地点了点头。
“就今天了，”他说，“今晚是上弦月最佳。”
“那你明天还来不来上课？神野教授可记住你了啊。”
“好兄弟帮我混一混！”黑尾竖起大拇指做出了一个“Ｇｏｏｄ Ｊｏｂ”的姿势，眼里满满的都是卖队友的英姿和飒爽，“到时候给你看我拍的照片啊！这波不亏！”
尊田：“你……”
“好了不说了我今天时间赶有事儿明天电话联系！”他从尊田手里粗暴的拽回了自己的胳膊，毫无任何留恋之心直接转身就冲出了门，转眼只剩下了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中。
听得尊田一阵心力憔悴。
“黑尾又去拍月亮吗啦？”同组的成员转过身，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神野教授都说了下节课要是再见不到黑尾就要挂了他这门摄影专业课啦。”
“可不是嘛，这家伙胆子怎么这么大。”尊田整个儿身体都无力地瘫进了椅子里，全身上下散发出“得此队友少活三年”的哀怨来，“还要我打掩护……”
“黑尾同学真的是很喜欢月亮呢。”
“那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喜欢，”大学近四年的好友兼舍友尊田君挑了挑眉，样子非常得恨铁不成钢，。
“他对月亮啊……”
黑尾三步并两步，一口气跳下了五格台阶，吓坏了路过的女同学。
他用力晃动着手臂，脚步不停跑得飞快，怎么也按耐不住上扬的嘴角咧开一个雀跃的弧度。
“——就像对待情人一样呢。”
望月台的K先生
文/尊田系
cp：黑尾铁朗X月岛萤
１
黑尾从来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人生有所点评。
他才刚过二十出头，还没有到生老病死感怀春秋的年纪，只要是不出格，做几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却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在他看来实在是最不痛快的一件事了。
就像高中明明应该作为一个学生认真学习，他却满腔热情将身心投入进了高中排球队事业一样；大学明明是个正经的摄影系学生，他却近乎痴迷地将大把大把的课堂时光投入进了天文观测摄影。
要不是每次他的课业成绩都还算能看，谁能让他安稳活到大学四年级？
神野教授拿着点名册，食指气定神游地指了指最后排的那位脑袋快要埋在桌子里的尊田。
“尊田同学，你的好舍友呢？”
“……他今天不方便……”
“你上节课和我说他肚子疼啊。”
“老师，你也知道，”尊田立刻露出一个悲痛的表情来，“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少来给我扯淡。”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尊田的瞎逼逼，直接劈头盖脸直逼主题，“你滚回去告诉那个鸡冠头，今天再不来找我，我直接就挂了他这节课。”
说罢高跟鞋在地上欢快地踩了两圈，所有学生都被这两下惊天动地的脚步声吓得抖了三抖。
“上课！”
说起这位神野教授，就不得不说一下她所负责的这门专业课：令人发指的挂科率、闻风丧胆的毒舌讲师，这在整个学校都有名的。她堂堂博士学历，为人泼辣酸爽，对待学生的手段粗暴简单——不学就骂，不服就挂——不过偏偏就是拿她没办法，因为确实讲得好，在教育界有着不低的威望，所以没有几乎哪个学生敢触碰她的逆鳞。
你也看出来了，没错，这个几乎没有，就要除了我们这位狂放不羁的黑尾同学了。
神野的课经常被放在一大早，而晚上习惯蹲点拍摄月亮的黑尾同学有时候，也就经常不能按时出勤了。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明明是大三的专业课，黑尾同学大四还会坐在这里的原因了。
“你想不想毕业？”
神野教授敲着桌子，质问着着浑身缀着泥土以小学生站姿乖乖立在他桌前的黑尾。
“报告老师！想！”
“想你还给我缺勤？厉害了是吧？”
黑尾立刻摆出一副恭维的样子来。
“教授，昨天是观测上弦月的最佳时机啊，我这不是忙着回去洗片子嘛……”
“是想着洗片子还是故意逃我的课呢？”
“绝对没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顶发梢悬着的一片叶子掉落了下来，划过他泥泞的脸颊，竟然显得这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汉有些楚楚可怜起来。
神野还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年轻的时候，也一个人扛着一堆摄影器材，跑到深山老林里，只为了拍摄一组星辰变化的照片。
时过境迁，她已然没有被那份执着，可年轻人还在。
“你还是有天赋的，别老这么冒冒失失。”
黑尾嘻嘻一笑。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实习，你好好给我去，算你平时成绩，哎，听到了没？”
黑尾连忙露出牙齿，咧开一个完美的笑容。
“好的教授！没问题的教授！”
他匆忙赶来学校，连衣服也没有换，一晚上在山上跌打滚爬。头顶的鸡冠头本就不太整齐，这会儿几乎都能翘上天去。裤子和Ｔ恤缀满了泥泞，皮靴更是惨不忍睹。
好歹也是个蛮帅的小伙子，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呢。
神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把身上好好打理打理！”
黑尾连忙点头说是，还顺手揉了揉自个儿的头发，瞬间又掉了几片叶子下来。
“你啊，”这下连神野看不下去了，伸手替他将头顶上的叶子摘了下来，“估计还没交过女朋友吧。”
“啊？”
这突如其来的情感话题让黑尾同学瞬间愣了一下。
神野：“可不是吗，邋里邋遢还神出鬼没的，有女朋友就怪了。”
黑尾立刻露出了一个很夸张的惊讶表情来。：“神野教授！”他吃惊地说，“原来你也有这么八卦嘛！”
神野觉得刚刚同情他的自己简直就是有心没处使！
“滚蛋！”
雷厉风行的神野一刻也不想见这小兔崽子的面孔了。她挥挥手，示意黑尾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于是黑尾乖乖地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在神野教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用力扯了扯他那副永远没心没肺的笑容，嘴角的勾起停在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弧度。
“有哦。”
他用几乎微乎其微的气息说。
“嗯？”
神野没听明白，凑近了一些听。
“——和ｔｓｕｋｋｉ。”
黑尾轻轻地说。
“哈？”
神野都快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厉害了，你和宇宙都要结亲家了？”
而那个满身狼狈的学生只是摇了摇头，转眼又换上了那副宇宙无敌超级没心没肺的完美笑容来。
不知道神野是不是看错了，她总觉得，刚刚一瞬间黑尾的表情，几乎是落寞的。
２
虽然黑尾不太喜欢别人随意指点自己的人生，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自己对过去来个开放式的回忆和感慨。
他不觉得自己成长至今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充其量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已。
从打一场淋漓尽致的比赛，到和一位性格怪癖的后辈谈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直至接受自己原本认为无论如何也无法去接受的分手、再也不去一个城市、平静地一个人继续人生等等等等……这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没有什么后悔之说。
黑尾记得他和月岛萤的关系进展时突飞猛进，分手也是粗暴简单，彼此前后也就纠缠了两年，然而大抵是双方足够优秀的原因，黑尾铁朗却是觉得充实而又漫长的。
说出来也不怕丢脸，因为这段感情，也是黑尾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脱单经历。
毕竟分手以后他将自己的身心完全奉献给了伟大天文事业。
哈哈，开个玩笑。黑尾想到这儿被自己给逗乐了。
和月岛萤的相识颇有“命运宿敌”的意味，两个人隶属于两个注定要拼出个你死我活的队伍，打的还是同一个位置，在旁人看起来，这两人恐怕是免不了一阵竞争激烈的碰撞的。
不过黑尾和月岛萤两个人本身就不太属于这些个热血角色，特别是月岛——什么激烈碰撞命运较量的词放在他身上实在是太违和啦。再加上黑尾自个儿性格也是这边撩一些那边撩一些，两个人反而从“命运的宿敌”变成了“前辈辈教你打球球呀”的关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大概是看着他一点一点成长变强开始，又或者是一同自主训练的时候手把手教他拦网技巧开始。从玩笑性质性质的“眼镜君”变成了略带亲昵的“月”，从生疏礼貌变成了偶尔拌拌嘴；时间久了，黑尾发现，自己的视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跨越大半个体育馆，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位混在一群乌鸦中那位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高挑后辈身上。
一不小心还会和那位后辈不知为何也看向自己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黑尾：“……”
月岛：“……”
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阿黑，发什么呆，该你发球了！”
“……哦！来了！”
——那个年纪啊。
两个耳根发红的少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各自的队伍试图以最正常的状态去粉饰着心里早就汹涌澎湃的春秋。
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坐在在某个大学的教室最后一排，躲过和神野性格相似的教授凶狠的眼神，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偷懒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分开以后的日子不算太长，可能你会比较困扰，但是坦白说，偶尔我还是会想起你。
黑尾架起三脚架，垂在眼前的刘海被绕到耳后，月牙形的耳钉泛出银白色的光芒。他微微欠身，侧过脸对着取景器耐心地调起效果来。
和平时懒散靠不住的欠揍形象完全不同，投入工作的黑尾，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帅气的。
神野教授在远处表情甚是平和地看着他。
“老师推荐的实习生真的不错。”一旁的负责人对她礼貌地说。
“也就这时候能对社会做点贡献了。”神野在旁人面前倒是丝毫不给自己的学生留面子，她习惯性地贬了一句，补充说，“我介绍他来主要还是因为考虑到你们这期的排球专题。”
“哦？是这样嘛？”
“这小崽子高中时代打过排球，听说还上过电视。”
“啊，黑尾同学原来还有这段经历啊——”负责人语气里带了份惊讶看向了不远处的黑尾。文质彬彬拿着镜头的样子可和运动场上挥洒汗水的热血青年有点不太相像，“——那这次拍摄可是太适合他啦。”
咔嚓咔嚓。
黑尾尝试性地拍了几张空景，抬起头看了看效果，然后又眯着眼继续调整。他几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工作中，动作干练，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
“还行吧，别给我丢人就行。”
“……”
神野语气里藏着把刀，吓得负责人一抖，半天没敢继续和这位娇小的女博士接话。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起初只是两三滴，重重地砸在了雨棚上，还不太令人在意，过了十几秒以后突然就下大了，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哗啦啦地令人不由自主起了一阵凉意。
黑尾稳稳地端着相机，仿佛一点也没被干扰。
“下雨了。”
站在远处无所事事地神野教授拢了拢手臂。
“模特怎么还没来。”
３
“哟！大，地，君！”
音驹男子排球队的队长满脸笑意，一下就凑到泽村大地面前。
大地条件反射，立刻拒绝：“——不要来骚扰我们队月岛了谢谢。”
黑尾铁朗立刻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咦？？怎么能算骚扰！这是感天动地的前后辈之情啊！”
“啊，音驹的队长又来骚扰月岛了吗。”日向刚好路过，反应激烈地说道。
“都说了不是骚扰啦。”
“可是今天不是因为雨太大所以暂停训练吗？”日向理所当然地说，“你找月岛又不能一起练习拦网，找他干嘛？”
黑尾觉得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我找他啊……”
窗外大雨倾泻下来，吵闹得令人心烦。
“月的话，”山口友善地举了举手，让黑尾朝他的方向注意一下，“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哦。”
黑尾愣了一下。
“诶？”
寻人这事儿，其实是门细致活。特别是寻自己欢喜的人。
不紧不慢，带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感觉自己就是能寻着他。在没有联络和沟通的情况下，黑尾觉得自己就是能在这个有些阴冷潮湿的雨天，找到他那个心有灵犀的小学弟。
“月？”
黑尾半个身体探进空无一人体育馆门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月？”
合宿宿舍后面的亭子。
“月？”
甚至乌野脑子排球部更衣室的柜子里。
“……没有啊。”
他有些失落地走在走道里，外面就是倾盆大雨，那股名为想念的情绪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膨胀开来。
好想找到他。
黑尾边走边想。
好想见到他。
不远处有只野猫对着黑尾叫了一声，冷艳地迈着猫步转进了体育馆背后的一个角落里。
黑尾好奇地跟随着那只野猫的身影，随意往角落里一探，正好就看到了他那位朝思暮想的后辈。
那位后辈正安静地坐在体育馆背后的一节台阶上，他穿着件白色Ｔ恤，头顶上有个结实的雨棚，不大不小，一点儿也不浪费，正好为他创造了一个安逸的躲雨空间。他就这么一个人戴着和耳机，手里滑动着银白色的手机。
下雨天本就不太明亮，他身处暗处，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在他的眼镜上，有种说不出的安定感。
黑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踱了过去，站在月岛的身边，双手插在了运动裤的口袋里。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雨棚外的雨喧嚣满天，雨棚内的他们安静无声。
“月？”
黑尾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戴着耳机的月岛并没有回应他，滑动着屏幕的手指一刻不停。
于是黑尾用手指蹭了蹭鼻尖，最后狠下心来，在月岛身边“蹭——”地一下蹲了下来，紧接着就将他左耳的耳机拉了下来。
这一系列无耻的动作停也不带停，连贯得令原本安于一方天地的月岛整个身体狠狠一震。
吓得月岛几乎是脱口而出：“你——”
月岛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损他几句，谁知眼神一转过去，在看到黑尾铁朗的一瞬间睁了眼。
子弹头的少年正逆着光，运动外套湿了大半边，他抓着自己的一只耳机，头发也黏在了额头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正深情地看着自己。
“找到你了。”
黑尾看着他，轻轻地说，瞳孔黑得几乎要将他吸进去。
于是后半句被打扰了的愤怒也被活活地憋了回去。
紧接着是有些突然地将自己的脸有转回了手机屏幕里。
“……”
“在玩什么？”
他凑了过来。
“游戏。”
“啊，ｐａｋｅｍｏｎ ｇｏ。”黑尾笑了笑，“研磨也很喜欢玩。”
“这样。”
继续滑动屏幕。
“哇，龙系的好全啊。”
“……嗯。”
黑尾双手背在脑袋后面，用余光偷偷地观察着他家小学弟的表情。
“怎么不在宿舍里和队友在一起呀。”
意料之中，月岛露出了一个不太友善的表情。
他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太吵。”
“噗哈哈，你这人啊真是老样子。”黑尾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笑了出来，“哎，月，还记得我第一次找你说话说得是什么吗？”
月岛抬起头，表情生动形象得传达了“你又在说什么瞎话了”的心思。
“我那时候看着一脸看成的你，没忍住，就对你说了句”黑尾好像很怀念一样：“偶尔也像个高中生一样啊。”
“哈？”月岛的表情有趣极了，眉毛和眼睛皱在了一起仿佛是极大的不情愿一样，“我不习惯。”
和那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于是黑尾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哈，一毛一样！”
月岛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有些不懂了。
明明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自己也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致同他交。但是这位在他面前大了他整整两岁的幼稚前辈却看起来非常得愉快，仿佛只要是和自己说上了几句话，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真奇怪，月岛想，明明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了呢。
黑尾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抬起头，伸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一把盖在了月岛的头上。
月岛眼前黑了大片，整个脑袋瞬间被埋在了黑尾的外套中，于是条件反射立刻开始挣扎起来。
黑尾看着他，笑得很爽朗，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他说道：“以后自己悄悄出来的时候多穿点，天气冷，别感冒啦。”
也不知道月岛是什么表情，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不再挣扎了，只是呆呆得躲在黑尾的衣服底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没什么别的事才来找你。雨太大，体育馆里过于湿滑，训练暂停，所以见不到你。所以想来见你。
见到你，和你说上两句话，看到你熟悉的小表情，很开心。
就是这么简单。
黑尾什么也没说，但是月岛好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哟西！”黑尾一抹膝盖站了起来，“我走啦！”
原本正安静盖在宽大辛苦队服里的月岛突然伸出了手。
“啪——”地一下，反手抓住了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黑尾铁朗的手。
大概是有些着急的缘故，又或许是背对着他的缘故，月岛的手指正好触碰到了黑尾的手指，呈现出一个微妙的交叉来，好像差了一小步，就能达成致死缠绵的十指相扣一般。
暧昧的雨声灌入耳底，明明很吵很吵，黑尾却能听到了他和他家小学弟手指相抵，发出的那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那声碰撞声直接砸进了他的心坎里，就像一块打破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就顺着原本波澜不惊的河中央，哗啦啦地散开了。
无法自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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