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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你可千万别知道 1-3

序/

月岛刚下地铁便迎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得他差点将手里捧着的那一摞参考资料吹得颠倒个个儿。

他连忙跟着那叠正蠢蠢欲动就要飞天的纸张们一个迎风回浪,这才松了口气,勉强将这叠珍贵的文献给护在了胸口。

好险好险。月岛在心里感慨了一声,然后义无反顾转身又挤进了人群。

这天正好是情人节,又喜迎工作日,平日里那些个被工作折磨得无欲无求的年轻人在这一天终于决定释放自己的血性,一过了下班点,便不约而同地将好几个热门地铁站堵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当然,以节能减排为优点的月岛先生是绝对不擅长在这种环境下获得多少主动权的,更何况他刚刚结束了连续八个半小时的工作,精神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他早就没了挣扎的勇气,几乎是连挤带冲推搡了好久,这才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挤出人群。

呼——

抬头的瞬间,他对上了一双同样错愕的双眼。

鸡冠头,大高个儿,猫一样狭长的眼睛还有永远不变的那副欠揍面容。

当然,这都不算事儿。

最主要的是,这人,正好是月岛萤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

黑尾:“?!”

月岛:“?!”

试问,情人节刚加完班,一身狼狈且毫无准备地撞见自己多年未见的暗恋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什么体验?

醒醒,这可不是网上胡诌的段子,别整得像是可以实时询问网友的意见,然后力挽狂澜些许颜面一样。

此时的月岛头发乱糟糟的,刚刚从地铁晚高峰状态下“逃”出来的他眼镜差点被挤歪了,里边穿了件实验室的白大褂,外边则胡乱裹了件看不出形状的大黑棉袄——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能怎么办,惹不起我躲总行吧。

月岛当即挺胸收腹,转身就想往人群里再往回扎过去。

然而他低估了咱们的前前前前音驹主将黑尾铁朗的反应能力。

千钧一发之际,黑尾铁朗“啪——”地一下,伸手一把抓住了月岛的手臂。

“那什么,”他小小的停顿了一下,“好久不见,月!”

月岛:“……”

好久不见,完全没想到会再见吧。

算了,反正也不会缺斤少两,随便寒暄几句就好了吧。

这回躲也躲不过去了,再躲就先得矫情了,月岛接受了现实,正儿八经地同黑尾先生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黑尾前辈。”

和月岛相比,黑尾一身得体的大衣,配上修身的牛仔裤,人显得又高又长,头发也明显有被好好打理的痕迹,露出单边的耳朵还骚包地露出一颗闪亮的耳钉。

他明亮的眼底透着股毫不掩饰地惊喜,仿佛对这场重逢很是满意。

“我今天刚到的A城,没想到月你也在啊!”

“嗯,毕业以后我就到A城来发展了。”

“哦……”

黑尾低下头,好像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周围环境嘈杂,月岛一时也没听清。

“什么?黑尾前辈你说什么?”

“啊,啊,没什么。”

“噢,”月岛随口问了一句,也算是出于礼貌,“黑尾前辈来A城是做什么呢?”

黑尾犹豫了片刻。

“我……”

之间一双纤长的手突然大大方方地挽过了黑尾铁朗的手臂,带着毫无准备的他差点一个踉跄。

顷刻就将黑尾的后半句话顷刻间掐死在喉咙里。

月岛出于本能,慢慢向那双手的主人看去。

高挑挺拔的姑娘踩着高跟鞋,用力挽过一脸惊慌的黑尾,长发宛如凛冽的风,吹起她干练的风衣下摆和领口,露出修长的腿和纤细的脚踝。

她握着星巴克的手指甲涂着靓丽的色彩,映衬她精致的妆容和面孔,在这个冬日形成了一道显眼的风景线。

连周围好几个脚步匆匆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这个抢眼的姑娘好几眼。

“这还用问嘛。”

姑娘笑得那么明媚绚丽,刺眼得令月岛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当然是相亲啊。”

 

 

 

1/

黑尾铁朗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难以启齿的、无处可说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就是他“好像”喜欢男人。

问题就出现在这个“好像”。

首先,他很明确,从自己懂得“那种事情”以来,自己喜欢的,一直应该都是柔软苗条的女性——就连他高中和初中悄悄收集的好几箱小黄书,都是以前凸后翘的美女作为封面的。

然而转折点是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黑尾铁朗普通地解决完自己普通的生理问题以后猛然察觉到,他刚刚心里情不自禁所想的自慰对象有点不得了。

黄头发,眼镜君,高中三年级的时候所认识的后辈,最重要的是,性别,男。

他的名字叫月岛萤。

——不得了不得了。

如遭雷劈的黑尾铁朗君连滚带爬从床上坐起来,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腚就去找纸巾,试图掩饰掉自己心里那份深深的罪恶。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的:我把你当兄弟,而你呢?却想上我?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且不说这对人小学弟产生多么糟糕的情感,我黑尾铁朗直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弯就弯?

不可能,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的。黑尾心里恶狠狠地发誓着。

这事儿还真说不准。

在那之后,黑尾就真的不太一样了。

虽然对于女性的感觉还是同往常一样,但是黑尾越来越对男性的裸体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情感,最可耻的事,到澡堂子里泡澡的黑尾竟然还会对一同搓澡的大叔的裸体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害羞起来!

实在是太没品了,黑尾铁朗。

即便如此,认为自己心志坚定的黑尾总是勉强自己在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不去想那谁谁谁。

可无论黑尾怎么控制自己的一年,到了最后他的脑子里还是会不厌其烦地蹦出来那个金发少年的身影。

所以黑尾铁朗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难以启齿见不得光的秘密,就是他好像喜欢男人。

那时候距离他青涩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蛮长时间了,社交账号也换了好几个,因为各自工作的原因,黑尾同原本音驹的众队友都很难再聚到一起,更别提是曾经只是相处过短短一年、远在乡下的后辈了。

然而在他生命里停留过短暂时光的月岛萤带给黑尾的改变却并不微小,甚至还越发影响到了黑尾铁朗的情感生活。

比如说这么些年,黑尾铁朗都快步入大叔的年纪了,他还是没能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去交一个温柔可人的女朋友。

他不急,可家里人急。

父母嘛,总是希望自己孩子能尽快找到另一半的,不仅是伴侣,更是生活上互相支持的拐杖。

然后就疯狂给觉得自己“好像喜欢男人”的乖儿子介绍女朋友了。

你说这这不是添乱嘛。黑尾又不是一个滥交的人,对于异性是绝对的尊重,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一个“可能喜欢男人”的同性恋去祸害人小姑娘的感情呢。

然而长辈的好意有的时候就是这么铺天盖地,母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苦口婆心让黑尾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再加上相亲对象都是四通八达长辈的熟人,得罪了谁都不好,黑尾只好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影去赴一个个应酬,不仅要继续同自己难以启齿的性取向做斗争,还要周旋于一个个不好得罪的相亲对象。

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竟然持续了大半年。

在黑尾铁朗觉得自己快要被狗日的生活给折磨至死的时候,事情终于得到了转机。

母亲朋友二舅哥哥远房亲戚的女儿,芳龄二十七,没男朋友,在A城工作,而且马上就能调回东京了,人长得又高又漂亮,学历也好。

母亲看了照片以后非常满意,直接就让她朋友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红娘之母,在黑尾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人姑娘带到家做客了。

那天黑尾下班回家,一身疲惫地刚走进客厅,一眼看到了正端茶送水将自己的父母哄得眉开眼笑的陌生姑娘,差点就夺门而出,以为自己走错家门了。

“铁朗君真的是一表人才呢。”姑娘捂住嘴角,笑得很是内敛温婉。

黑尾:“烂、烂命一条,有劳挂念。”

聊天的时候相敬如宾,如坐针毡,长辈们看时机成熟了,试探性地问了句:“你们要不要去铁朗房里单独聊聊?”

别别别,大哥,别,这发展是不是有些快啊!

黑尾当然是拼死抵抗,这才刚认识多久啊,就往房里带。

最终还是没有抵过亲妈的一个白眼。

然后就出事了。

姑娘眼尖,在黑尾还没收拾好的书桌角落里发现了一本书。

大概是出于好意,善解人意的姑娘远远地看着正手忙脚乱地给她腾出一块地方休息的黑尾,于是礼貌地没去打扰,只是默默将自己一侧的头发挽到耳边,弯腰想替黑尾将书捡起来放整齐。

“铁朗君,你的书——”

黑尾铁朗闻声转过了身,眼睛就这么习惯性瞄了一眼。

然后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大叫起来:“啊八口小姐——不——要——啊——”

温柔贤淑的八口小姐一脸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眼书的封面。

《论同性恋的起源及其发展》

八口小姐:“……掉了?”

黑尾:“……”

场面一度很尴尬。

也不知道这份尴尬的寂静持续了多久,八口小姐这才有些不可思议地开了口:“你……喜欢男人?”

黑尾想了想:“这个吧……不太好说……”

“别叽叽歪歪废话,是爷们儿就给老娘个准话。”

条件反射的黑尾:“是。”

——等一下。

黑尾意识到什么,猛然抬头。

“那什么……八口小姐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好巧。”

只见八口小姐突然一改之前的温婉影响,直接撩起头发干净利落地将她绑在脑袋后面的马尾“咻——”地一下就给解掉了。

然后在黑尾铁朗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八口小姐痞气十足地岔开左脚,双手再也不温柔贤淑地放在身前,而是熟练地抱起胸,一脸居高临下的表情回望着眼前显然被自己吓到的黑尾铁朗先生。

这一套变脸几乎可以去申请非物质文化保护遗产了吧!

黑尾还没从中缓过神来,又听到八口小姐说了句:“其实我也是哦。”

把咱们事业有成年轻有为的黑尾先生从头到尾,懵了个遍。

“我也是同性恋。”

 

 

 

2/

八口灵小姐芳龄二十七,有房有车有才,进,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退,哄得了公公还有丈母娘。

然而有一点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她喜欢女人。

原本在客厅里装得温柔贤淑的姑娘突然就卸了功,大大方方往榻榻米上一坐,样子大老爷们儿得很,和三分钟之前那位羞怯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女神样完全颠了个个头。

“累死老娘了,早知道我就不用装得这么辛苦了。”这姑娘伸手还抓了颗糖剥开来。

“……”

“你别站这么远啊铁朗君,我喜欢女人所以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那什么……”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好看漂亮的姑娘在那天就这么坐在地上,仰面朝天笑嘻嘻地对黑尾铁朗君提出了邀请,“要不要合作啊,铁郎君。”

各自作为各自的挡箭牌,以情侣的身份帮助对方度过尴尬的相亲期。

黑尾铁朗无所谓自己的“单身状态”是否会影响到自己的桃花运,他本来就对自己的性向认知够纠结了,如果家里还硬要拉着他到处相亲的话,时间久了黑尾觉得自己心里会出现什么问题也说不定。

所以如果有个人能作为挡箭牌,能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从纠结的性向中缓过神来,而不是急于应付一个又一个毫无目的的相亲,在黑尾看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两个人都是互相利用,也就没了负罪感,况且八口小姐这姑娘人前人后完全不一样,人前黑尾尚且不太习惯,可人后那副性格爽朗宛如爷们儿的形象亲切得多。

更主要的是,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得比黑尾通透多了。

以前都是黑尾一个人,把对某位小学弟的思念和对自己的瞧不起全部压在心底,尽管在别人面前人魔狗样的,一到晚上就开始疯狂自责自己泛滥成灾的扭曲爱情,有时候只能靠安眠药入眠。

成吨的黑泥没地方吐,也不知道如何开导自己,一个人凄凄惨惨单身了这么多年,有个挚友能开导开导自己,其实还是挺好的。

在外人看来是令人羡慕的情侣,在心灵上却是难能可贵的战友。

他和八口小姐就是这样的关系。

“我总觉得我能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中,因为我很确信,原本我确实是喜欢女孩子的。”

“所以你想改变?”

“不是改变,是回到过去。”

“说什么也要回到过去?”

“对。”

“回到你所认为的正常生活?”

“嗯。”

“哪怕那个叫月岛萤的孩子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

黑尾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可能嘛,”他笑着说,看起来又点难过,“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会再遇见呢。”

而且,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这份扭曲的、不敢面对世人的情感呢。

不对不对,他不能知道。

这份感情,如果非要提起来的话,我最希望的,大概就是——

你可千万别知道啊,我的小学弟。

 

***

月岛从人群中突然被挤出来,对最后同黑尾对上目光起,黑尾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

那个在他记忆以各种姿态出现了几年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和少年时期相比,他的这位后辈明显长开了不少。大概是刚刚从地铁站挤下来的关系,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外边还裹了一件看不出形状的棉袄——可黑尾就是觉得比自己想象的生动得多。

皱起眉的神态,害怕麻烦的样子,语气疏离的口吻,他都是那么那么得贪婪。

这个几乎可以说改变自己人生的少年依旧长成了这般模样,就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经年的痴心妄想,一朝实现在了他的面前。

黑尾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条件反射伸手就抓住了转身就往人群里扎回去的月岛的手臂。

——等一下。

“那什么……!”

妈的太紧张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好久不见啊月!”

好久不见,还以为真的会再也不见。

他看见他曾经的小学弟有些不爽地皱了皱眉,然后明显眼角带着股不耐烦的意味,无可奈何地转过去来。

真好。

“好久不见,黑尾前辈。”

说点什么,黑尾铁朗,不要让气氛太尴尬,现在你们就是如同前后辈的关系。

“我今天刚到的A城,没想到月你也在啊!”

“嗯,毕业以后我就来到A城来发展了。”

“哦……”

原来是这样,黑尾低下头,然后轻轻地嘟囔了一句:“难怪上次出差去宫城的时候没看到你。”

周围声音嘈杂,顷刻将自己这份带着无限情绪的委屈给掩盖过去了。

月岛侧了侧头,一时没听清。

“什么?”他说,“黑尾前辈你说什么?”

活的月岛,活的小学弟。不像梦里的,说话也像隔了千山万里,一举一动仿佛隔了层纱。

有那么一瞬间,黑尾竟觉得有些委屈。

“啊,啊,没什么。”

他随口打了句哼哼,将到嘴边的思念和酸涩挤到了角落里,连自己也找不到了。

“噢,”月岛随口问了一句,也算是出于礼貌,“黑尾前辈来A城是做什么呢?”

“我……”

对了,我来A城干嘛来着的……

黑尾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猛然睁大了双眼。

我他妈想起来了!

我是来接八口的啊!

今天情人节被家里人逼着来A市说要把她带到家吃顿饭,本来自己本来就迟到了一个小时不说,这会儿遇见了自家小学弟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八口那女人肯定等急了吧?

……

不祥的预感。

那女人,生起气来,比研磨还可怕啊!

巨大的信息量在0.5秒内如同爆炸一样涌进曾经的音驹男子排球主将的大脑里。

结果黑尾还没从这份“恍然大悟”中缓过神来呢,有什么人突然死死地挽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后毫不“怜香惜玉”地带着他狠狠一个踉跄!

八口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弯起双眼咧开嘴角,笑得一脸“纯良无害”,飘扬的长发和笔直的大长腿绝对是回头率百分之三百的风景线。

然而从黑尾的角度看过去,这女人笑得一脸阴沉,纤长的睫毛巧妙地形成一道阴影,硬生生给她平添了一份不得了的戾气。

——让我等了好久啊黑尾铁朗,一个半小时老娘都快冻成狗了你别和我说你是在这儿撩男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姑奶奶您听我解释……

——听你个头啊你听。

眼神交汇的瞬间,这两个拥有绝对革命友谊的战友已经无声地进行了一系列神奇的对话。

然后八口姑娘皮笑面不笑地转向了本能看向自己的那个蓬头垢面的眼镜小“青年”。

黑尾突然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这还用问吗?”

她笑着说。

“——当然是相亲啊。”

 

姑奶奶你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

 

 

 

3/

月岛一点也没什么惊讶的。

只是个初恋而已,又是单方面的暗恋,更何况已经过这么长时间了,人家又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小心思,处个女朋友谈个恋爱怎么了,我管得着吗?

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管啊。

月岛咬紧牙关,挺直脊梁,尽量让自己这幅落魄的形象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一点也不难过。

真的。

“这样啊,”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对自己来说应该算得上是非常熟练的嘲讽脸:“那恭喜你啦黑尾前辈。”

黑尾愣了愣,月岛完美的笑脸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有些刺眼。

他其实非常想说些什么的。有一瞬间黑尾铁朗想把自己这么多年来所有的纠结、隐忍、或者说是所有的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全部说出来,管他有什么多惊天动地的后果,自己爽就行了——凭什么呀,拼了命工作只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情感问题,又是请心理医生又是吞安眠药睡觉的,为了个离经叛道的性向,几乎要了自己老命。

凭什么呀。黑尾气急败坏地责备自己。

然后从内心深处传来一个声音,他在说:就凭他是你最珍重的后辈。

黑尾看着月岛,咬紧牙关抿住嘴唇,汹涌而至的情绪到了嘴边也被自己活生生憋了回去,气血上涌,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黑尾:“其实……”

而月岛已经打断了他之后的话。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他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只身一人面对两个天生一对的情侣,有点孤独,今天风大,风吹过来仿佛一吹就会倒。

但是他没倒。

月岛萤冲着那两人微微鞠了个躬,转身就走。

黑尾条件反射伸出手臂,又想再眼疾手快抓住他的小学弟一次。

然而他的动作只是有一秒的迟疑,便和月岛擦肩而过了。

——算了。

黑尾心里想。

还是算了吧。

黑尾伸出手的动作停在了一半,样子有些滑稽。

八口小姐双手背在身后,兴致勃勃地歪过脖子看着摆出尔康手姿势的黑尾铁朗。

她心想:老黑不会是个傻子吧。

于是她舔了舔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绝赞的点子,一把攥住黑尾的手臂,“啪——”得一下替原本犹犹豫豫的他,够上了原本已经擦肩而过的金发小哥的手。

“?”

月岛转过头。

八口已经恰当好处地放开了自己的手。

“哇那边的飞机好好看——”

说着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假装看风景看向了别处。

黑尾到嘴边好不容易憋回去的话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推了回来,就像犹豫不决站在悬崖的自杀者,在边缘即将退缩了,却又被谁猛然推了一把。

于是勇气和委屈一下就到了嘴边。

“不是的,”他说着,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面带疑惑的小学弟,凭借着本能一口作气地说,“我和八口她,不是什么情侣关系……”

“啊?”

“我们……”

月岛不紧不慢转过身来,像是要认真听听看黑尾究竟到底要说什么似的。

“你们?”

黑尾这个一推才动一步的傻子脑袋一片空白,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

什么关系?

仔细想想,虽然是假冒的,但是确实情侣没错啊,一言半语说得清楚吗,而且就算我像他解释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和八口……”

“——我们俩就如同哥们儿。”八口可算是忍不住了。她觉得老黑这傻子人前还算油嘴滑舌的,怎么遇到自己意淫对象就这么磨叽呢,“不好意思啊小兄弟刚刚和你开了个玩笑。”

月岛更莫名其妙了。

八口小姐:“我们俩,其实是同xi……”

心直口快的八口小姐就要把黑尾的秘密给捅出来了!!

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的黑尾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拼老命回过神来,在月岛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革命战友。

“……同学同学同学!!!!”八口疼得立马改口,把嘴边的“性”硬生生给拉回了“学”,满嘴跑火车草稿也不打直接说了出来,“——前阵子陷于相亲沼泽只能共同合作稳住双方父母的战友关系啊啊啊啊疼!”

月岛:“……”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

聪明如月岛也稍稍有点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

不过听他们的意思,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这样。

月岛默默松了口气。

“你们要不要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八口又推了黑尾一把,觉得自己真是当和事佬的命,“毕竟这么有缘,在别的城市又遇见了什么的。”

脑子一片浆糊的黑尾跟着心灵战友的指引,后知后觉拿出了手机。

“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换了好几个社交账号,”他说,“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

“月?”

而月岛没有打开自己常用的那个社交软件。

他只是抬头,对着黑尾露出了一个特别特别官方的笑容来。

黑尾一下就明白了他学弟这个表情的含义。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沉到了最底。

“——还是算了吧,黑尾前辈。”

金发的学弟两眼弯弯,笑得一脸“真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告辞。”

这会儿月岛可没有留给黑尾任何有机会抓住他的机会了。

他抱着自己胸口沉甸甸的文件,迎着黑尾的方向,侧身轻轻撞开了黑尾的胸口,匆匆忙忙地走了。

黑尾没站稳,被撞得有些狼狈地一个踉跄。

他看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小学弟同他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就像是看黑白的默片一样——动作被放慢,声音也被抽空,月岛垂下来的眼睛和纤长的睫毛,还包括眼底熟悉的冷漠,黑尾睁大眼,尽收眼底。

而后平衡不再,他几乎就要向后倒去。

八口小姐面无表情,在黑尾铁朗快要跌倒的时候,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嘈杂的声音顿时铺天盖地涌入耳中,喧嚣真实得令黑尾竟觉得有些想哭。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老黑。”

八口小姐在他背后冷冰的开口。

“你所谓的这份肮脏的、难以启齿的暗恋——”

已经走至斑马线另一端的月岛萤终于放慢逃离一般的脚步,在确定自己走得足够远以后,他终于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接着熟练地打开了自己唯一的社交软件。

如果有人在他旁边的话,一定会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因为在月岛的手机中,刚刚被拒绝过一次的黑尾铁朗,此刻黑他的名字被显眼地置顶在了最上方。

只是头像中的黑尾铁朗比如今的要年轻很多,笑得一脸开怀,满满都是稚嫩的沧海桑田。

所以啊,怎么可能在你面前打开社交软件呢,黑尾前辈。

“我因为工作的原因换了好几个社交账号。”黑尾的声音还响彻在耳边。

月岛“啪”地一下锁上屏幕,正好刮来一阵冰冷的风吹起他的刘海,冻得他差点喘不过起来。

随后义无反顾抬起脚步,继续大步向前。

——这份无处宣泄的暗恋。

八口对着面色铁青的黑尾铁朗,一字一句地说:

“你家小学弟了千万别知道啊。”

 

——怎么会让你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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