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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台的K先生 12-14

12

月岛这个人,无所事事也就无所事事惯了。

可如果别人一说他不行,他的好胜心就巴不得从心尖尖里翻出来,捣他个天翻地覆覆水难收。

第一次黑尾邀请他参加自主训练的时候,月岛也是被他的挑衅激得没控制住自己,一口气就走进了第三体育馆随了黑尾铁朗的意,和他一起练习起拦网来。

所以当黑尾略带怀疑地对着月岛说出了那句:“是吧?”的时候,月岛第一反应还是那样。

他难道在看不起我?他难道觉得我做不到?

——我的天,还好黑尾此刻猜不到月岛的心思,不然他现在一定会后悔得跪下来捶胸顿足。

月岛觉得自己心底无端蹿起一阵火苗,烧得他心烦意乱,火急火燎。

自说自话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自说自话地认为自己不行。

特别是,让月岛觉得他特别不占理的时候……

久别重逢竟然让月岛意外地觉得自己有种“负心汉”的错觉来——毕竟好好的一段感情,没什么背叛,而分手又是他提出来的,月岛总归是理亏的一方吧。

月岛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提出分手的时候,黑尾眼里仿佛堕入了一块深不见底的陨石,瞬间就将眼里的光全部夺走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月岛还是没有收回那句话。

他狠心起来,比谁都要薄情,比谁都薄情。

 

月岛四肢僵硬地拿着球,对着镜头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充满月岛特色的笑容来。

 

不过看起来他这一年来也过得不错,月岛心里有些寡淡地想。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无所顾虑,仿佛早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分手,平静地承认和自己曾相识、让别人知道他们的相识,就连面对自己工作的时候也能沉着冷静,就像面对着一位平等的同事。

黑尾铁朗好像已经无所谓面对曾经以恋人身份相处过的自己,内心也对那段关系毫不在意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月岛萤。

月岛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平时他黑尾铁朗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副完全靠不住的样子,但是工作的时候黑尾就和他高中时代打排球一样,看起来特别靠谱,也特别认真。

大概是为了让他的小模特拍摄起来更上镜一些,摄影师黑尾先生不慌不忙,微微欠下身,从下往上用镜头捕捉着月岛,长腿随意向后一蹬以便把握平衡,配上他的大长靴显得干练又帅气。月岛甚至觉得他似乎比自己更适合做模特。

一直都是这么优秀的人。

“果然让毫无经验的新人来接替明光的位置真的有些勉强呢。”负责人站在摄影棚的暗处,轻轻地对着身旁的神野顾问说。

而一直在忙碌着的大家听到了这句话以后,一齐担忧地将视线放在了摄影棚中心,那位动作僵硬,似乎还在发呆的新人小模特月岛萤同学身上。

质疑的声音也就一点一点密集起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毕竟也是临时拉过来的。”

“哎,果然还是应该花钱再找个专业的吧……”

“嘘!你声音轻点啦!月岛君好歹也是来帮忙的!”

“小模特,爽朗一点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四面八方传到摄影棚中心的月岛耳朵里。

他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绷紧了下颚,牢牢握住了手里的排球。

姿势僵硬,表情也不可能不到位。和对自己满怀着期待的前辈们相比,对这位专业的摄影师来说,自己真的是太逊了。

黑尾铁朗他说的对,我的确做不好。毕竟他以前总是那么懂自己,那么为自己着想。

正是因为如此,月岛觉得自己以这份行头在他面前注定是做不好这份工作了,因为太像曾经的自己了。

在他面前,要怎么摆出曾经的样子呢。

毕竟曾经的他们是那么得要好。

神野看着不远处的黑尾,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慌乱,端着镜头的手平稳有力,时不时摁下几次快门,好像一切都还游刃有余似的。

——只能看这小崽子的功力了。

她置身事外,看起来悠闲极了,一点也不为他的学生担心。

 

黑尾端着镜头,在这样浮躁而又复杂的氛围里,轻轻对着月岛喊出了他的名字。

不是小模特,也不是姓氏,没有敬语,只是单单的一个字。

“月”

他的声音不响,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听到,却也不轻,因为离他最近的月岛就听到了。

于是月岛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向着黑尾看了过去。

咔嚓咔嚓。

黑尾迅速按下了两下快门。

“第一次做这种工作?”

他说。

月岛莫名其妙地抱着球转向镜头。

“对啊。”

“紧张吗?”

“还好。”

黑尾向着月岛的方向又走近了一大步。

“是不是觉得这种工作很简单?”

嗯?

月岛随着黑尾位置的变动转动着自己的视线。

他什么意思?

“——很难做好吧?”

怀疑的语气几乎不加掩饰,直接就顺着那头砸了过来

月岛脑门上的井字立刻就蹦出来了。

果然。

月岛猛然抓紧了排球,在柔软的排球表面勒出一道印记来。

他果然,是在嫌弃自己做不好吧。

于是情不自禁地向着黑尾的方向跨了一小步。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眉毛已经微微皱起,本能地对着躲在镜头后面的黑尾,露出了一份不太甘心的表情来。

——最自然的动作,最完美的表情。

黑尾咧开嘴,在取景器里看着他家一撩就沉不住气的后辈,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

这些小插曲几乎是没有人发现的。

除了躲在角落里的神野教授,她在注意到了小模特表情的变化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黑尾一眼。

咔嚓咔嚓。

——又是两下干净利落地摁下快门。

等等等等,怎么又拍了?

总是被这么突如其来地拍摄,月岛一愣,觉得自己的手脚突然又僵硬住了。

“开个玩笑。”

黑尾放下相机,眼神里真诚传达了自己绝对没有看不起月岛的意思,然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成果,接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你做的很棒,小模特。”

黑尾就对着不远处的负责人和神野挥了挥。

“拿球的场景我觉得没问题了!”他转头对着负责人大声喊道,“老板要不要来看看成果啊——”

负责人犹豫了一下。

他一直坐在不远处观察着工作的进行,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并不太相信这个场景能这么快通过,于是正打算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可能还不行啊铁朗君,要不要再拍摄会儿……”

只是就在这时,神野的纤纤玉手一把摁住了负责人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力道吓得咱们的小负责人大气都不敢喘,瞬间把接下去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去看看吧。”

她站了起来,笑得一脸友善,高跟鞋在地上猜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

“这臭小子拍的成果,说不定有意外的惊喜呢。”

 

 

13

导入电脑后未经处理过的原片,展现着身形修长的少年不同的姿态。

在旁人的视角下,小模特他毫无经验,姿势僵硬,神情单一,一看就对这个职业没什么天赋或是潜力。

但是在黑尾铁朗先生的镜头里,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穿着黑色队服的少年,或是将额头靠在排球上安定地垂目休息,或是抱着球眼神里仿佛带着片刻无法参透的困惑,抑或是偶尔一个专属于年少之人的不服输的瞬间……

就这么完美而又完整得呈现在了几组数据之下。

将一个少年对排球的沉思,困惑和好胜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谁?

月岛看着电脑里放大的自己,忍不住问了自己一句。

“这……”

负责人惊呆了,好半天没接上话,过了好久才挤出一句夸赞的话语来:“这真不愧是神野教授带出来的学生!铁朗君,非常厉害呢!”

黑尾却摆了摆手,侧身将躲在人们身后的月岛露了出来。

吓得月岛一愣。

“是咱们的小模特不错啊,虽然还是个新人,但是一点就通。”黑尾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他。”

“诶——”大家一齐又把视线集中到了最后的月岛身上,可怜的小模特被这群整齐的视线惊得一个哆嗦,“不错嘛小模特!”

“并没有……”

接着还没反应过来,月岛就被大家一下子推搡到了人群的中心。

然后密密麻麻的“关怀”扑面而来。

“以前有做过类似的工作吗!”

“没……”

“所以上镜这种事果然家族遗传啊!”

“什……”

“明光第一次上镜也相当出色呢!”

“是这……”

“感觉这次的专题会非常不错呢!”

“一起做出更好的成果吧!小模特!”

“是吧!小模特!”

“……”

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大家无意识地将月岛围了个水泄不通。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大概是看月岛年纪比较小的缘故,再加上这次工作他又算是绝对的新人,所以想多关照一下。

只不过过于热情的原因,月岛似乎并不太能顺利接受。

他有些窘迫地伸出手,试图去阻挡,不过起不了多少效果,他半句话也吐不出来,看起来怪可怜的。

黑尾就这么远远地看了会儿月岛脸上熟悉的小表情,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个怀念而温暖的笑容来。

然后这笑容被自己察觉到以后,一下就卡在了一个尴尬的弧度上。

黑尾愣了愣,努力将嘴角收了回来,低下头不动声色地开始整理起手边的器材来。

“决定收工了?”

神野和他黑尾众人的最外围,中心光彩夺目,他们在暗处几乎黯淡无光。

黑尾点了点头,说道:“大家也都累了,而且今天天气不好,下次再把剩下的拍完吧。”

“有没有人夸赞过你很有领袖天赋?”

“很多人都夸赞过我,”黑尾侧过头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就神野老师没夸赞过我。”

“臭小子。”

“嘻嘻。”

神野站在正忙着收拾设备的黑尾身旁,眼神放在人群中心的新人模特月岛萤身上。

“你很了解他。”

她面无表情地说。

黑尾忙着收拾的双手一顿。

“还好吧。”

拉上摄影包的拉链。

“他也很信任你。”

黑尾只是将自己的背包往身上一甩,转眼露出一个特别虚假官方的笑容来。

“——怎么可能嘛。”

 

哪怕距离再怎么遥远,再怎么想念,黑尾铁朗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分手。

因为分手这个词语,实在是太残忍了。

天涯陌路,心如止水,恩断义绝。

各种伤心难过悲伤痛苦的词语都可以往分手上靠。

去祭奠曾经两个亲密无间的恋人形同陌路,来哀悼他们即将逝去的青春经年成灰。

不爱了,不合适了,超越对方底线了,就分手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放谁身上都明白。

所以能让月岛提出分手的自己,怎么能算是了解他呢?

黑尾努力让自己在教授面前看起来开心点,轻松点,可是眉头却忍不住深深皱了起来。

他想到以前他和月岛还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小学弟很喜欢嘲讽别人说“逊”这个词,只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黑尾竟然也喜欢用,而嘲讽的对象,却是自己。

太逊啦,黑尾铁朗。

没有让你最喜欢的人,得到善始善终的爱情。

快要撑不下去的黑尾铁朗猛然垂下头,在神野的注视下,突然转身绕过人群迈着一步一大米的步伐向门口走去,生怕慢了就会让人发现了什么一样,匆忙得连招呼都没和自己的导师打。

几乎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个狼狈离场的摄影师。

只是那被围在人群中心、几乎快要被密密麻麻的关爱淹没的见习小模特,却在大家察觉不到的角度下朝着黑尾的方向看了那么一眼。

只是一小眼,月岛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又无奈放弃了。

就这样吧。

他想。

好歹还能说上一句好久不见,足够了。

然后渐行渐远。

再也不询彼此的生活与琐事。

再也不望何时何地再次相见。

“铁朗。”

神野突然叫住了黑尾。

她是这个项目的顾问,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突然这么一喊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这里。

顿时,对小模特的夸张关爱也停了,叽叽喳喳的问候也断了,同事们集体“刷——”地一下将实现偷了过来,摄影棚里刹那间寂静无声。

与此同时黑尾停住了脚步。

老师!你一直都叫我臭崽子的!突然叫人家小名!好可怕啊老师!

只见神野从角落里拿了把打伞,嗖地一下扔给了对面一脸惊恐的黑尾同学。

“咱们小模特过来的时候天气太差,伞都给吹坏了,”神野说得义正言辞,顺畅流利,一点也不在意黑尾正变得,那越来越惊恐的表情,“作为前辈和专职摄影师,你……”

这下连月岛忍不住了,他好像猜到了什么,猛然睁大了眼。

“您好,不用……”

“闭嘴!小崽子就给我听话点,我可不想下次拍摄的时候你是留着鼻涕过来的!”

“……”

月岛被这女博士干练惊人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半个字也不敢说了。

“听到没,铁朗。”

她放满了语速,瞬间换上了一副和善的表情,就这么跨过千山万水投在了咱们的黑尾同学身上。

旁人看来似乎是师徒情深,可是只有黑尾知道,这性格无常想法诡异的女博士现在是有多么可怕。

她笑得一脸开怀,一脸纯良无公害。

“把你家小学弟,毫发无损地,送回家哦。”

 

 

14

    月岛总觉得,那位神野姓的导师是和曾经黑尾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谓有其师父必有其徒弟,一副无赖的样子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特别是当她带着负责人悠闲地坐在自个儿的小跑车里,对着车外撑着伞、正站在滂沱大雨下的学生和他的后辈,春光灿烂地说出那句“要好好和小学弟相处哦,铁朗君”的时候——然后竟然就连人带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和自己的前任共撑一把伞,一路无言地走在瓢泼大雨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大概就是一万只名为“尴尬”的虫子,在脑子里铺天盖地地叫嚣着,拼了命地想要压抑住这份不舒服的感觉,努力装出一副“我不在意你也别在意”的表情,然后迈着僵硬的步伐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袜子感觉都能挤出水来。

月岛此刻和黑尾肩膀之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不算太远,反正肯定挨不上。

他们活像两根移动的电线杆,又笔直又无言地走在瓢泼大雨中,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或者说,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要不是雨声太大,月岛估计要被自己心里已经汹涌澎湃的抱怨声吵得头疼。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月岛觉得他自己常年捉弄他们队的小太阳和王者大人这么多年,终于是有所回报了,不然为什么今天什么事儿都能被他碰到?

走到前方有个十字路口,正确的方向应该是向右转。月岛憋不住,这时候不说就永远走不回家了,于是他终于开口:“右。”

“什么——你说什么——”

噼里啪啦,雨声改过了说话的细语。

月岛:“我说右边!”

黑尾:“你要上天?!”

“我说!”月岛可不擅长大吼大叫,他气急败坏地用手指了指方位,努力放大声音,“走右边!”

“噢!”

黑尾恍然大悟。

我的天,太尴尬了。

恼羞成怒的月岛不耐烦地抬腿就走,看也没看十字路口正疾驰而过的笨重卡车,和慢了一拍在他身后,向着他突然伸出手的黑尾铁朗。

修长的手指是一个抓取的慢动作,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从后面,胳膊绕过了垂着头只顾着向前走的月岛同学的脖子,一下子便环住了整个肩膀。

月岛萤睁大了眼。

而后被人猛然一扯,转眼撞到了谁的怀里。

呼啸而过的汽车几乎快要和自己贴面而过。

黑尾铁朗的胸膛就这么贴了上来。

炽热的温度透过自己早就被雨淋湿的外衣,将心脏疯狂的跳动也传递了个月岛,他几乎是颤抖着将月岛揽进了安全地带,连禁锢在月岛脖子上的手臂都在不断地颤栗着。

厚重的呼吸声就在月岛的耳边,急促低沉得仿佛失了神。

“……黑尾前辈?”

月岛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怎么了?是冻着了吗?还是感冒了?

黑尾铁朗深深地吸了口气:“嘶——”

他放开了月岛的肩膀,呼吸在片刻之间平静下来,那一脸吓人的阴霾突然便退散下去了。

一闪而过得甚至让人觉得,刚刚发生的只是一个错觉。

月岛看到黑尾撑着伞垂下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向上竖起的鸡冠头,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寂寞的尖尖下巴。

然后他隐隐约约听见,黑尾似乎对他说了什么。

“月岛同学,”黑尾的声音很轻很轻,连站在他身前的月岛,也无法听清,“我还是你的障碍吗?”

“——什么?你说什么?”

滂沱大雨之声灌入脑海,顷刻失了一方天地。

在宿舍里日夜颠倒日月无光的三天,黑尾其实想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要去宫城,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又为什么会分手。

他在几天前还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好的恋人,漫画里的完美男主都得靠一边。去能让自己的恋人开心快乐,能让他没有负担地飞翔。

但是就是因为这份自以为是的“好”,才成为月岛的障碍了吧。

他也无从去思考月岛与他分手的真正原因了,瞒着月岛也好,欺骗月岛也好,去宫城做了件月岛最不喜欢的事情也好,黑尾也不在意了。

只是不要再成为他的障碍了,这样就好了吧。

将月岛送到了公寓楼下的黑尾,在有雨棚的位置前便停下了脚步,丝毫没有要跟进去的念头。

所以月岛抬起脚,走了两步便离开了黑尾的保护伞,在楼道里踩出了两道清晰的脚步声。然后转过身,对身后的黑尾微微鞠了个躬。

“谢谢。”

必要的礼貌不会少,这是月岛良好的教养。

黑尾弯起双眼,笑得一脸热情。

“没有的事,只是送月岛同学回家而已。”

“好。”

“你哥哥的脚没问题吗?”

“小伤。”

“哦,好。”

“那,没什么事的话……”

月岛侧过身,是一个要告别的姿势,要走进楼道的脚步已经踏出了一小步。

黑尾就在这时垂下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了。

“工作的时候,”他说,“会因为我过于拘束吗?”

月岛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说,希望月岛同学不要因为我们以前的关系有所顾虑吧。”

他没有看月岛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你觉得有所顾虑的话,我还是会蛮愧疚的啦,”他说,“毕竟这样的话,又变成我给你添麻烦了。”

然后他看向月岛,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毕竟已经分手这么久啦——”

 

你要说这个人能有多好呢?

月岛觉得用自己贫乏的词库可能是不能描述出来的。

虽然平时嘲讽人的时候能尖酸刻薄地刮出好多词语来挤兑别人,但是若真是要月岛心平气和来夸赞一个人,那对月岛来说可能会是个太困难的任务了。

黑尾的左半边身体已经湿透了,月岛看着自己身上仅仅是有些潮湿的外套,不禁这样想。

撑伞的时候会一直向着自己,走路的时候也会主动走在最外边。

即便是分手了,对待一个简单的同事,黑尾铁朗也会这么替人着想。

就像当年明明是竞争对手的自己,他也能热心肠地全力指导。

月岛径直走到了楼道的尽头,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向着大门的方向回头看去。

逆着光的楼道入口,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月岛知道那是黑尾,他在守着自己能平安到家。正如他那性格彪悍的导师所说的,既然要将他安全送到家,就会认真护送到最后一秒。

“毕竟已经分手这么久啦——”

月岛想起刚刚黑尾笑着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的对。

这么想着,月岛转身,一边掏出钥匙,一边向着哥哥家的门牌号走去。

我们已经分手了,提出分手的还是自己。

他已经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已经回归了正轨,已经释然了这份感情,已经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日子。

所以啊,月岛萤。

月岛平静地打开门。

“我回来了。”

那就,不要再给彼此添麻烦了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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