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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台的K先生 7-8

一打起比赛,时间就仿佛过得特别快。

不间断的训练磨练着所有人的意志,一旦赢了比赛,就要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着下一场。短暂的青春被充实而又热血的赛程填满,叫嚣着印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永远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回忆。

转眼间,就来到了转折点。

乌野仿佛和当年他们还是一年级的那样,在一路跌打滚爬下终于变得成熟起来。

姿势虽然难看的不得了,但是好歹到达了前往全国大赛的最后一站——和两年前一样,同白鸟泽争夺唯一一张门票。

“有没有信心?”

“完全没有。”

月岛对着手机那头,毫不犹豫地将话接了上去。

准备一鼓作气的黑尾一下就被噎住了。

“这么消极没问题吗月!明天就比赛了呀!黑尾前辈我很担心啊!”

“那可是白鸟泽啊,”月岛不紧不慢地说,“去年我们可是输给他们了,怎么会有信心啊。”

“那你们前年不是还赢过他们了?”

“嗯——”月岛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黑尾很会说话,一下就说到了月岛的心坎里,“你说得有理。”

“毕竟是我带出来的小学弟嘛”

“关你什么事啊,黑尾前辈。”

黑尾在月岛看不见的远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从冰冷机械的手机听筒中去想象那个人,那个人的表情或是动作,眉毛挑起的弧度,眼神里的小孤傲,一切的一切,好像近在眼前,生动得令他情不自禁想要笑起来。

可是却又遥远得触及不到。

黑尾猛然攥紧了手中的车票。

大概是一直摩挲在手里的缘故,那张车票已经变得不那么平整了。

那是一张去往宫城的新干线车票。

黑尾记得以前自己曾经这样问过月岛,他说月,以后你还会打排球吗?

他家小学弟聪明地打了个马虎眼。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毕竟只是个社团活动而已,高中有时间有精力花大把的时间再其中,可谁知道未来大学里的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影山一样年纪轻轻入选青年队,而对自己而言,坚持打球的日子还会多吗?

黑尾没有追问,权当默认了月岛的装傻。

只是心思缜密的黑尾并没有告诉过月岛,其实他对他的一见钟情,就是从一次次越过球场,看着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懒洋洋地打球开始。

那时候阳光正好,少年白得几乎透光,黑色的镜框更令他白皙分明。他反手摸着自己细长的颈脖,随意露出一副慵懒的神态,时不时有些凉薄的眼角看了过来,那是最好看的一副光景了。

黑尾最喜欢那样的他了。

所以,无论如何,如果这是月岛最后一场比赛的话,哪怕是一秒也好,他也想再看看那样的他。

果然还想再看一次,为了输赢努力流下汗水的他。

所以,在月岛决赛的那一天,在那个寒冷的冬季,黑尾还是瞒着紧张筹备着比赛的月岛,悄悄坐上了一路向北的新干线,到达了他许久未踏足的,他家月岛的故乡。

他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对着萧索的站台,慢慢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只是咱们的黑尾先生在走到仙台体育馆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他冷不丁还是想起了和常波比赛结束后,他家小学弟努力装出来的笑容,和一句句几乎是残忍而绝望地剖析着自己的话语,突然就停下了前往体育馆的脚步。

他说这么糟糕的队伍,这么糟糕的自己。

黑尾这些年也会反省自己,而只有在那天起才惊觉过来,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带给月岛太大的压力了呢?

最终黑尾还是收回了踏入体育馆的步伐,将自己难得的私心深深地放回了心底,一个人慢悠悠地坐着车,回到了乌野高中。

即便是这样,这趟旅程也不能白来。黑尾先生是这样想的。

那天风不小,寒冷的风吹进他红色的围巾缝隙里,他冷得不行,但是还是兴致高扬地在月岛学习了近三年的校园里转悠来转悠去。

他和月岛见面的次数太少了,少得连看到他曾经有过的校园,穿过的走廊,练习过的体育馆,路过的校舍,都会满足得不行。他甚至觉得他自己真的是最伟大的恋人了,全世界的人都比不上他,全世界都没有人比他更容易满足。

黑尾看了眼手表,猜想月岛的比赛应该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是月岛。

妈呀!

吓得做贼心虚的黑尾同学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冷静点!黑尾铁朗!

但好歹也是当年带着音驹一路挺入全国大赛的队长,黑尾立刻镇定下来,在冻得直哆嗦的室外,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喂?”

黑尾说。

“嗯。”

他家月岛的声音静静地传来。

一听到他的声音,黑尾的心几要柔软出水来。

“要开始了?”

“嗯。”

“啊……黑尾桑我都变得紧张了呢。”

“有什么好紧张的。”电话里那头的他倒是冷静得不行,说出来的话倒是惊为天人,“赢了我就来看你。”

“哇!”

“……大叫什么,吵的不行。”

“开心得要哭出来了。”

“你是笨蛋吗?”

黑尾这儿突然刮来了一阵大风,风声很大,月岛立刻就听出来了。

“你在哪儿,黑尾前辈?”

黑尾的心跟着一紧。

“我、我啊……”

“又去山上看月亮了?”

“啊对!”黑尾立刻把话接了上去,第一次感谢他家月岛的机智伶俐,“这次找了个新位置,绝对是最棒的观月台!”

“这么冷的天……”

电话那边传来了属于小太阳嘹亮的呼喊,正大声叫着他家月岛的名字。

“……来了。”他的声音远了些,接着才靠近了话筒,“我去做准备活动了。”

“好。”

黑尾坐在长椅上,孤独地看着和他家月岛穿着同样黑色校服的学生从他身前来来往往。

“黑尾前辈,”月岛在电话里轻轻地叫着他,慵懒的声线带着份难得的缠绵,“如果我赢了……”

黑尾有点没听清。

“什么?”

“——我走了真的来不及了。”月岛的声音有些匆忙。

“哎等等!”黑尾想要叫住他,“如果你赢了?”

月岛:“……”

听筒那边安静了几秒。

“回来再和你说,”月岛的声音难得带了一份坚定,听得黑尾微微一愣,“等着我。”

“好。”

黑尾身体情不自禁向前倾去,像是在追逐什么一样。

“我等你。”

咔哒。

黑尾愣愣地挂掉电话,随后像滩烂泥一样慢慢瘫在了长椅上。

啊,怎么办,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他。

他任由这份感情蔓延,无助地仰望着天空。

喜欢到现在就想冲到体育馆,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最喜欢他。

——可是不行啊。

黑尾吹出一口凉薄的热气,突然有点明白他那位文艺忧伤的尊田姓舍友那位这么喜欢抽烟的原因了。

大概因为内心的空虚和寂寞,所以想要靠些什么来填补吧。

月明星稀,黑尾看着头顶的月亮,眼里亮得出神,他伸手想要抓些什么,缺扑了个空。

恍惚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天上。

咔嚓。

月亮。

月。

 

真美啊。

——好想见你。

 

 

“月岛你在干嘛呢好好吃饭啊!”

“……#”

“要好好吃饭啊!”日向一把从月岛手里拔出手机,大概是比赛赢了的缘故,他今天胆子特别大,所以也特别不怕死,“别打电话了!”

“给我!”身高优势月岛立刻就抢了回来,得意地攥在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队的小太阳,“这么多年吃这么多也没见你长个啊。”

赢了。乌野。

高中的第三年,月岛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年。

乌野男子排球部在同白鸟泽的第二次对决中,艰难地赢下了这一局。

过程虽然非常焦灼,但是在作为他们最后一年的三年级,遗憾又少了一分。

月岛出来就想找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黑尾,只不过一出体育馆就被教练和队员拉着去吃庆功宴,他躲也躲不掉,索性匆匆忙忙把手机拿出来,在庆功宴上偷偷摸摸给他家黑尾前辈打电话。

然而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哪里去了,电话怎么打也打不接。

听着电话里的机械女音,月岛还是有些担心了起来。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庆功宴上大家爆发出一阵哄笑,吵闹得让月岛几乎快要听不清电话里的声音。

最终他还是坐不住了,他猛然往嘴里塞了几口饭,拿上外衣就往门外走。

“我吃饱了——”

“月!你不吃了吗!”

山口连忙站起来说。

“嗯,有点累。”他一边拿着电话一边侧过半边身子,“我先回学校换衣服了。”

“月岛的这份炸鸡可以给我吗?”日向端着碗立刻就过来了。

“笨蛋怎么可以独占!明明应该是一人一半!”影山明显不太乐意。

山口的动作停顿一下,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月岛就没了踪影,而大家似乎也对月岛提早的“逃跑”司空见惯,各自转身忙着解决自己碗里的食物,

只有山口转过身,悄悄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来。

加油啊,月。

——如果我赢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这家伙不会真的是在深山老林里出事故了吧?

月岛出来得急,只是匆匆披了件外衣,学校里冷风一吹,懂得他直哆嗦。

真冷啊,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山上还好不好。

月岛打个大大的哆嗦,感觉舌头都冻僵了,脚步也一刻不停直奔社团教室走去。

拐过弯,再经过一条长长林荫大道,尽头就是他呆了三年的社团教室,这条路他走了将近有三年,他熟悉得很。冬天天黑得早,七点多就已经风声大作了,月岛脚步不停,急匆匆地向着目的地走去。

他现在就想着一件事,快点到一个暖和点的地方,好让他安心联系到他的黑尾前辈。

月岛哈着气,低头又拨打了那个都快背下数字的号码来。

只听一阵熟悉的响铃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突然就响了起来。

月岛愣了一下,慢慢慢慢地,停下了自己匆忙脚步。

那是他最喜欢的乐队早期的一首老歌。

黑尾常说年轻人应该多听听新歌,老歌太旧,心情也会跟着沉重起来。

可是就算是对自己喜好抱怨个不停,黑尾还是孜孜不倦地将歌曲截成了彩铃,乐呵呵地将那首曲子作为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月岛仿佛意识到什么,终于明白到什么,他睁大了眼,向着那个传出音乐的角落,僵硬地转过身去。

他看到他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恋人正瘫坐在长椅上,睡得醉生梦死。

他努力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好让自己暖和一些,红色的围巾几乎将他整张脸都遮了起来,那撮放荡不羁的刘海在寒风里同他的主人一样正瑟瑟发抖。而被丢在一旁的手机正在拼死拼活地响着,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黑尾从睡梦中吵醒。

你做了什么。

月岛突然就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羞愧和各种不知名的情绪揉成了一团,被硬生生塞进了嘴里。

月岛萤,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他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黑尾为了他,所付出的辛劳,是坐享其成的自己的一千倍,一万倍。

他这个人,爱钻牛角尖,有时候又自大狂妄,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狼狈得不行瑟瑟发抖的男人几乎是带着所有的好,来喜欢着自己的。

而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

——如果我赢了……

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月岛走向他,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夜晚,他慢慢地走向了黑尾铁朗。

他用手拢了拢黑尾的围巾,只是手太冷了,不小心触碰到了黑尾的脸,一下就将他惊醒了。

自说自话地拉着他和自己一起陷入挣扎的恋爱中,自私地让他一个人艰难地付出。

“……月!”黑尾看到他一下有些慌了,立刻想要解释,“我不是……”

你看,明明是自己的错,他却还是一个劲往自己身上揽。

“我赢了,黑尾前辈。”

——我这么糟糕的人。

月岛看着他,近乎温柔地说。

黑尾的眼神亮了起来。

——你这样美好的人。

——如果我赢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他看到他的黑尾前辈的瞳孔猛然收缩。

 

“我们分手吧。”

我就能去东京比赛了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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